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韦德威尔逊的迷宫

cp:贱虫

字数:13824

注意:糅合了漫画和电影的世界观+私设。

灭霸打过响指后,彼得的意识去了韦德的大脑。




01

 

彼得发现自己正在下坠。

 

这是个碎石城堡和奇怪的巨型雕塑随意堆积而成的世界。他的意识逐渐清醒时下落的速度变得更快了。彼得下意识地想发射蛛丝,他在失重的空间里瞄准石雕上的火炬。

 

“哦!拜托。”

手腕上没有蛛网发射器。

 

他的蜘蛛感应敲钟似的折磨着他的大脑,全身的神经都像被电击了一样隐隐作痛。他无止境地往下掉,原本排列紧密的雕塑森林纷纷为他让开了一条道,他想抓住点什么阻止他往下掉,但眼前的所有物体都有生命力似的躲开了。

 

下一秒,他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接住了——是一个长着白色翅膀的玉米饼。他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玉米饼。彼得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抚摸了两下,玉米饼激烈地扭动起来,还喷出了几块书包那么大的牛肉和番茄丁,差点把彼得甩下去了。

 

“抱、抱歉!我不是有意的!”彼得勉强稳住了身子,他现在骑在会飞的食物上,穿过迅速变幻的空间,真是够奇怪的。飞过一个拐角后,地面上长出了一个接一个的广告牌和大银幕,闪烁着复仇者联盟成员的脸,但信号不太好,分辨率很低,画面的饱和度高得有些诡异了。许多人在同时说话,声音越来越大,屏幕几乎将他团团包围,交错在一起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 

“好吧,我一定是疯了。”彼得捂住了耳朵。

 

来到这之前他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泰坦星橙黄色的天空,那么他现在是到了死后世界吗?想到这儿他有些难过。此时他才注意到身上穿着的是自己做的第一套战服,但是……面罩呢?

 

“唔!”他被一只小鸟迎面撞上了。真奇怪,在这里他的蜘蛛感应像是失灵了似的。

 

“禁止入内,禁止入内。”小鸟停在了一所破旧的别墅前,扇着翅膀说。它是红黑色的,长得不像彼得所知道的任何一种鸟类,看,甚至连这只小东西都戴着一个可笑的面罩呢,真不公平。

 

长翅膀的玉米饼凭空消失了,彼得都能听到那“嘭”的一声。

 

“别!”他想伸手抓住任何东西,但失败了,他的身体在空中悬浮了三秒后急速下落。

 

“见鬼见鬼见鬼。”彼得看着那只红黑相间的小鸟化作泡沫离他远去,他掉进了一个纯黑色的空间,周围可见的一切东西都以水母游动的姿态渐渐消失。

 

大约三十秒后他的下坠速度倏地刹了车,变慢到几乎静止,亮光取代了黑色,彼得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,有人接住了他,坚实的手臂穿过他的腋下和膝窝。重力的拉扯感又回来了。

 

彼得睁开了酸涩的眼睛,他首先看到红色面罩的黑色部分。

 

“该起床啦,太阳晒屁股了!”他面罩上眼睛的部分眯了起来,嘴角向两边夸张地扯起,“真有趣,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年轻的小蜘蛛。”

 

 

02

 

彼得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制服逐渐变成了红黑色。天花板上拉出了“热烈欢迎小蜘蛛入住”的彩色横幅。

 

“严格来说你没死,现在你是死侍了。瞧瞧,红黑衬小蜘蛛真漂亮。”男人打了个响指,悠然地走进他的乐园里,无数个缩小版的他三三两两地打闹,争吵,掀翻桌子,争抢游戏机,玩着裂开的滑梯,“上一回进入我大脑里的人是普莱斯特特工,你认识她吗?她是个不错的室友。嘿,注意点,蛛网男孩,跟紧爹地,否则你会在我的心里迷路——哇!这句话说得真不错,对吧?你觉得呢?”

 

“威尔逊先生,十分感谢你,但是我得——我必须得回去。”彼得想到泰坦星,想到灭霸,眼下不是他在别的地方闲逛的时候。

 

“让我说得更清楚一点,你的肉体连灰都不剩了——好吧,也许还是剩了那么一点,谁知道呢?你之所以还能思考和说话是因为你的意识寄存在我的大脑里,因为我这里有足够的空间安排小蜘蛛作为室友入住,安全屋,没人找得到你,明白了?”说刚说完死侍发出了呛到的声音,他的喉咙出现了一个开口,往外嘶嘶地冒着血泡泡。

 

“威尔逊先生!”彼得吓得站了起来,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扶身边的人,完全没有头绪发生了什么,彼得所能看到的就是他们俩坐在一个类似于画展的地方,四个工作人员死侍抬着一幅画往这边走,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况见怪不怪地瞥了一眼,便继续手头的工作。

 

死侍捂着喉咙试图说什么,但声带被割开只能发出气声,不一会儿他就消失了,留下了一滩血。大厅里明亮的灯光开始闪烁,四个换画像的死侍还在打闹着。

 

“天哪,到底发生了什么?呃,嗨,你们好!请问你们知道点什么吗?或许我该去帮助他……”彼得向他们走过去,他们四个面面相觑了一会儿,互相推搡着,其中一个打翻了颜料,他们忙着把那些五颜六色的液体往对方身上抹。

 

“或许我不该问你们。”彼得有点着急了,“算啦!我自己想办法!”

 

他注意到有一扇门打开了。之前死侍还在这里的时候,它是上锁的。这可能是一个突破口,彼得探了一个脑袋进去。

 

“谁在那里?”死侍版的师身人面像说话了,那声音久久地在空旷的大堂里回响着。

 

“我,我叫彼得。”他侧身走进去,抬起手冲它挥了挥。石膏像没有继续搭腔,他的任务就是不断地重复那一句“谁在那里”,而另一个巨大的死侍雕塑嘴里念叨着“尊重一下隐私,谢谢合作”。每座雕塑都在讲话,没有停下来的时候。

 

这里像是一个高级画廊,或是艺术馆。墙面上一字排开许多奇诡的画像,第一幅是死侍的人头,往下滴着新鲜的血液,他笑着说,嘿。

 

“嘿。”彼得跟他打招呼。

 

“不要走进这里,还没来得及提醒你这个,是我的不好,小蜘蛛。顺便一提,我快醒了。”身后镜子里的死侍说。

 

“唔,好,我这就出去,打扰到你了吗?”彼得贴上去用手指碰了碰镜子,“刚才是怎么了,威尔逊先生,你还好吧?”

 

镜子慢慢变黑了,里面只映出彼得的脸庞。

 

“原来我看起来这么糟糕吗?”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。往左看的时候他被一副画像吓到了,那看起来是一张家庭照相,但那对夫妻的脸都被撕下来了,画面下方是个金头发的孩子,脸部是破烂的纸张,被大头针胡乱钉了起来。

 

彼得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很快,如果他还有心脏的话。蜘蛛感应再次在脑内高分贝地尖叫,他想尽快找到刚进来时的那扇门,但走廊变得比想象中还要更长,他怎么都走不回去。身边的死侍画像和死侍雕塑都试图跟他说话,但即使他回了话,他们也还是重复上一个话题,这感觉真不好。

 

“那是哪里?”他总算找到了另一扇门,但那边又黑又深,他的蜘蛛感应以能够撕裂他大脑的程度鸣叫着。

 

“别进去。”自由女神像死侍说。

 

“连我们都不去那里,太恐怖了。”僧人死侍说。

 

“我绝不会想走进去。”死侍的半身像说,“因为我没有腿。”

 

“有腿的话你会进去吗?”彼得问。

 

“这是个好问题。”半身像说,“但我不可能有腿。”

 

“这样呢?”彼得过去搬起了他,认真地看着他问。这是头一个能顺着他的话讲下去的雕塑作品,他有点感动了。

 

“哇哦,你真甜,宝贝,”半身像感叹道,“我喜欢你。”

 

“谢谢,”彼得眯起眼睛笑,“我也挺喜欢你。”

 

“放下,出去,我快醒了。”半身像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。彼得赶忙照做。

 

“我要醒了。”几乎一半以上的雕塑都开始说同一句话。

 

“我要醒了,你还有五秒钟离开这里。”彼得抬头的时候发现原本透着阳光的玻璃天窗上趴着巨人死侍,他面罩上的眼睛部分微微睁大,“五——”

 

彼得飞快地朝那扇门跑过去,他发誓自己很久没有这么全力以赴地跑步了,上一次大概是在……

 

“四。”

 

啊啊啊不该想这些的。彼得困惑地看着那扇似乎怎么跑都接近不了的门。

 

“三。”

 

一尘不染的地面渗出了泥浆和血液,像破浪那样激烈地起伏着,彼得踉跄了一下,很快地稳住身子没有摔倒,他本能地跳到墙面上,画像立刻发出了声音:“哈哈,好痒。”

 

“二。”

 

他的蜘蛛能力在这里似乎都无效,他无法爬墙和吸在天花板上,他很快摔了下去,地面变得像柔软的流沙向他涌来,将他缠住。他快要窒息了。

 

“一。”

 

正在这时,一双手臂伸进来拉住了他,彼得用力地抓紧了它们。那人轻轻松松把他拽了出去,就好像他是一根小胡萝卜。彼得本能地甩了甩脑袋,他身上仍是干干净净的,刚才看到的血浆和泥水都消失了。他们已经回到了之前的画廊,那四个浑身颜料的死侍在抬一幅关于火腿肠的画。

 

韦德觉得自己刚才像在钓鱼,只要伸出手就有小蜘蛛抱上来的感觉真好。男孩现在还求救般地抱得他紧紧的,受惊地眨着眼睛,像一只纯净的小鹿。

 

“我说了会迷路的吧,宝贝?”

 

 

03

 

“没事,只是被人砍了喉咙扭断脖子,自愈需要一点时间,不过没关系,你看,就跟新的一样。”韦德转了转脖子,弯腰伸到彼得面前让他检查。

 

彼得试探性地摸着他的脖颈后方,不敢使力,力道轻得像羽毛。

 

“无意冒犯,但是小蜘蛛,你这样会摸得我……”

 

“我能看看面罩下的你吗?”

 

男孩的声音好听得像是在唱歌,韦德硬生生地咽下了差点蹦出口的下流词,他防守性地后退了一步拉住面罩,声音低沉:“不行——至少不是现在,还不到时候。”

 

“那要等到什么时候?你看,你都见过脱了面罩的我了,威尔逊先生。”彼得调皮地笑起来,舌尖抵着牙齿,“秘密换秘密,很公平吧?”

 

“我的身份可不是什么秘密,我只是怕吓到你,甜心宝贝。”韦德仰躺进了海洋球里面做了个仰泳的动作,而彼得像只好奇的小狗趴在旁边看他。

 

“我不会被吓到的。”彼得转了转褐色的眼珠子,凑近了一点问,“我们认识,对不对?或者说,我们未来会认识?”

 

“叮——咚——答对一题,继续猜吧,小男孩。”

 

“我猜……三年之后?”彼得说这话的时候好几个死侍小孩追逐打闹着,有一个还差点踩到彼得的脚。

 

“恐怕要更久一点。”韦德随手拿了一个海洋球扔过去,掉在地上时居然发出了礼花爆炸的声音,“都给我滚出去玩!小屁孩们。”

 

所有穿着红黑制服的小个子都冲死侍做了个鬼脸后才出去,这个小型乐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。

 

“你的内心世界真好玩,威尔逊先生。”彼得被逗笑了。

 

“认真的?刚刚吓得抱紧我的人是谁,好吧,我错啦,不该提这个,还有,你可以叫我韦德。”

 

“韦德。”彼得念了一下他的名字,这时他听到耳边从不远的地方传来车子按喇叭和车主叫骂的声音,“怎,怎么了?”

 

“没什么,就是你叫了韦德后我突然陶醉地停在马路中间了而已。现在你困在我这幅糟糕的身体里,所以,对,你能听到我听到的,看到我看到的。”韦德继续补充,“在外人看来我就是不断地在自言自语,不过没关系,大家都习以为常了。”

 

“胡说,我只能看到你。”彼得闭上眼睛又睁开,“我看不到外面。”

 

“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。”韦德从海洋球里站起来走到咖啡桌前,彼得立刻跟在他身后,“你才13岁吧?”

 

“我15岁了!”彼得反驳,他转头在玻璃上打量了一下自己,不满地小声抱怨,“拜托,我看起来没这么小吧……”

 

“该工作了,”韦德突然警惕地将手探到身后的刀柄,“回见,小蜘蛛。”

 

他再一次从原地消失了。按照他们共存在死侍身体里的道理,他是能感受到一切的。彼得专心地闭上眼睛,试图听到一些什么。但是失败了。韦德完美地屏蔽了来自外界的所有讯息,似乎只在他稍微分神的时候,彼得才能听到或看到,就像刚才的汽车鸣响。

 

彼得谨慎地踏出乐园的房间往外看,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果然是上着锁的。

 

 

04

 

韦德饿的时候彼得也会饿,他睡觉的时候彼得也睡觉。彼得数着一天天过去的日子,他对诡异迷宫般不合常理的死侍世界逐步了解,他已经和里面的每一个会说话的玩意儿打过招呼,在允许进入的每一个空间内散过步,他研究着壁画,甚至跟画里的人聊天。

 

他太无聊了,他的世界里只有韦德,他们总是在谈话,什么都聊,彼得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和另一个人说过这么多的话。但每当他想从韦德嘴里套出什么关于未来,或者关于他自身的事,对方总是聪明地用几个玩笑糊弄过去。彼得的心里全是解不开的谜团,他开始感到焦虑了。

 

如果当韦德睡着的时候,彼得的意识保持清醒,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暂时掌控身体呢?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当天晚上彼得就实行了。

 

他确保韦德已经进入了熟睡后,睁开了眼睛。

 

他没有想过事情这么轻松,他睁开的是韦德的眼睛,他正在支配韦德的身体。他迟疑地动着手指。视觉,听觉,触觉都运作正常。他太激动了,胸腔起伏着喘起气来,干涩刺痛着的喉咙吞咽了几下,他小心地转动头部,首先想要看看韦德住在什么样的地方。

 

这是一个很破败的房间。甚至不能称之为房间。玻璃窗是碎的,破破烂烂的窗帘被风不断地吹起。床上没有枕头和被子,只是一张空落落的床,上面还有被刀具扎破的痕迹。

 

肮脏的墙面上是无法祛除的污垢和泼溅状的血迹,像是有人扔了什么带血的东西过去。垃圾桶里塞了几套染血的衣服,上面还有弹孔。嗅觉恢复的一瞬间,彼得就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尸体的腐味。他注意到武器都被精心地上好枪油整齐地摆放好,这大概是韦德唯一关心的东西。

 

彼得的蜘蛛感应又叫了,他晃晃脑袋想关掉这尖锐的鸣声,只一闭眼的瞬间,他又有了失重下坠的错觉,接着他落入了韦德的怀抱。

 

韦德从身后捂着他的眼睛,肌肉胀起的坚硬手臂横在他的身前钳制着他。

 

“让我们想想,爹地该怎么惩罚不听话的坏男孩呢?”他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。

 

视线落入黑暗让彼得有些不安,他的蜘蛛力量在韦德的大脑里不管用,他根本挣脱不开,即使拳头落在他的手臂上都像是软绵绵的糖雨。他们俩都坐在可笑的海洋球池塘里,一有动作就发出巨大的沙沙响声。明明只是意识里的世界,他却能如此切实地感觉到韦德身体紧贴着他的热度,以及臂膀制着他的力道。

 

“抱歉。我只是……我只想更了解你,韦德。”彼得的声音软软的,他不再挣扎了,乖顺地倚靠在韦德怀里,手抚上他的手臂。韦德看起来知道他的一切,而彼得却对他一无所知。

 

“我向你保证,有一天你会了解我到厌烦的地步,但不是现在,听明白了吧,小宝贝?”韦德收起了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掌,双臂下滑到他的腰间收紧,惊叹道,“你真小,甜心,我从没抱过这么小的你。”

 

他是贴着彼得的耳朵讲的,声音很沉,沉得彼得身上有些发软。他的脸颊和耳根开始发烫了,他不自在地别过脑袋去,希望韦德没有发现。

 

 

05

 

他最近和一只穿着死侍制服的小狗玩得不错,它总是待在外面,偶尔才进来。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是在房子里面玩,门外的世界根本站不稳脚跟,彼得刚来时就体验过了。他猜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韦德意识的一部分,他相信他们都不会伤害他的。

 

小狗跑到彼得脚边,他就蹲了下来,伸出手去抚摸那毛茸茸的脑袋,小狗舔了舔他的手掌,就跑到了门外。

 

“明天见!”彼得高声说。

 

无聊的时候他也会跟那些打闹的孩子们一样去坐滑梯,那一节绿色的圆柱形长管子突然无限变长,怎么都到不了头。

 

“这不好玩,韦德。”彼得托着脑袋说,“停下。”

 

“我以为你会开心的。”韦德的声音通过乐园墙上的扩音喇叭传出来。

 

“说真的,韦德,”彼得跳到地面上,抬头问,“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出去吗,我真的得回到我的世界里……”韦德之前有提到过他们处于平行世界,那么他就姑且先相信他的说法好了。

 

“我可以找一具刚咽气的尸体,让某个巫师把你的意识抽出来再塞进去,所以,这是一种办法,但你不会有蜘蛛能力,也回不到你的世界。”扩音器里传出武器碰撞的声音和韦德受了伤后的喘气声,他大骂了一句脏话后说,“不是对你说的,宝贝。嗯……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,哦对,或者你可以找到那只放射性蜘蛛再咬你一次。”

 

彼得不再说话了,他不知道梅姨怎么样了,她还在等他回家吗?他的朋友们状况又如何呢?复仇者们都还好吗?有太多事情搅得他脑袋一团乱,说真的,他不能再这么无所事事地待在韦德的大脑里了。但是……也正如韦德所说,他的确毫无办法。

 

他有些绝望地坐到了咖啡桌前。他希望其他消失的人也像他一样被安置在了平行世界,或是别的什么地方,只要他们还安全。

 

这时其中一个穿制服的孩子模样的死侍端着一杯咖啡送到彼得面前。彼得很快地冲他笑了笑以示感谢。

 

“嘿,怎么不说话,彼得?跟我说话。”话音刚落,扩音器里就传来一声枪响,打斗和鞋底摩擦沙砾的声音。

 

“你还好吧,韦德?”听到这些动静彼得担心地站起来。

 

“好得跟刚出生一样!”韦德很快给出回复,便跟对面的人说了几句用了双关语的糟糕笑话,接着彼得听到利刃划开皮肤的声音和其他人的惨叫。

 

彼得皱起了眉,他回忆着这些天以来得到的所有信息,问:“你是个雇佣兵,对不对?我都听到了。”

 

“猜得没错,甜心,你看,我从不会刻意隐瞒,只要你猜得出来——拿钱办事,人总要生存的,是吧?我就是干这个的,别太跟我计较,怎么样?”

 

彼得在他的大脑里待得越久,韦德对他的屏蔽信号的那一招就越不管用,他开始频繁地听到外面的声音,闻到血腥味。如果,如果韦德是坏人怎么办,就算他救了他,但是,也许他就是那类自己一直需要对付的人……

 
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小蜘蛛,我的雇佣兵感应也开始叮叮响了。我能怎么说呢——我做过坏事,但也在做好事,嗯哼,谁知道呢?但今天的死侍绝对是个大好人。”这句话说完,扩音喇叭发出信号损坏的滋滋声。再也听不到更多的声音了。

 

“韦德?韦德!”彼得试着叫了几声,没有回应。

 

他再次屏蔽了一切。

 

彼得有些着急,他不知道韦德是出于什么原因不再让他继续听了。彼得做了几次努力,试图再次尝试支配这具身体,但都没有效果,乐园里的灯光强制断电似的全灭了,所有东西都像花朵那样迅速枯萎腐败,化成了没有颜色的灰尘。彼得赶在房间完全崩塌之前跑到了外面的画廊。

 

他知道韦德有自愈因子,但也还是常常有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,在这段时间内高级艺术馆的门就会打开——暂且这么叫它吧。

 

韦德伤得有多重呢?直觉告诉他这次的情况并不好。

 

彼得的心悬着,他在迅速剥落塌陷的空间里奔跑着,躲着砸下来的瓦砾和吊灯,而那扇门再一次打开了。

 

 

 

“谁在哪里?”离门很近的扶手死侍说,“我的脖子转不过去。”

 

“我是彼得。”他弯下腰跟那个扶手说。只有这里的世界仍是好好的,完好无损,跟之前一样。

 

“你又来了,甜心男孩。”死侍半身像说,“你还想去那儿吗?”

 

彼得才刚张开嘴,他甚至还没把话说出口,身边所有的雕塑和画像都开始一起说话。

 

“你会回不来的。”

 

“别去,别去。”

 

“你干嘛这么关心?”

 

“离远点,小男孩。”

 

彼得捂着耳朵跑到半身像面前抱起了他,在一片越来越激烈的严肃警告声中问他:“你想去吗?”

 

“只要你想,亲爱的。我的腿落在那里面了。”

 

彼得点点头,往完全漆黑的那条走廊踏进一步,身后的雕塑地震般地颤动起来。

 

“他只想要回自己的腿。”僧人死侍的脑袋边转动边掉下石砾,“别去,太危险了。”

 

蜘蛛感应使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,彼得试图压住自己动摇的情感,把所有思绪推到一点上。为了让自己集中精神,彼得抱着半身像闭上眼睛往前方的直道走,那些吵杂的声音在他耳朵里逐渐变成了无意义的同一频率的噪声。他想象着死侍还没被杀死,他只是暂且失去了意识,也许他仍能在清醒过来后摆脱困境,他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,唤醒他,或许这种方法可以。

 

彼得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被黑暗笼罩了,再也没有什么艺术馆了,没人说话,静音的世界。

 

“雕塑先生,现在好黑。”彼得小声地不安地说道。怀里的雕塑没有回话,他仿佛失去了生命力,变成了普通的石头。

 

恐惧感像是化成浓稠的冰凉的液体缠得彼得喘不过气,他本能地因为惧怕未知而打颤。他冰凉的手指发着抖,嘴唇也是。他的双脚仍没有停止地往前走着,却不敢走得太快,这里一点光都没有。

 

“雕塑先生?你是睡着了吗?”彼得又问,他害怕的时候总会尝试着多说话,这让他感觉好一些,“这里这么黑是正常的吗?我应该带一盏灯进来的,我后悔了。”

 

蜘蛛感应发疯地一直尖锐地叫着,彼得的脑袋痛得要命,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,按理来说这是个很空旷的地方,但他说话却没有回音,像是被隔绝在了一个很小的空间。

 

“你好?”彼得再次大声地问候了一声,“有人吗?”

 

他甚至开始怀疑半身像的声音也被隔绝在了自己的范围内,所以他们听不到彼此讲话。这样考虑之后彼得稍微放下心了一点点。已经走了这么久了,没理由再掉头回去。他给自己打着气,继续往前。

 

然后他撞到了一扇门。冷得像冰块。

 

彼得腾出一只手去转动扶手,门开了。昏暗的光线像海水一样漫进整个空间。这是一个全是灰尘和沙砾的空房间,一件东西都没有,被洗劫一空了似的。墙上的画纸全被撕下来了,没有颜色。

 

“哇!我们被抢劫得好惨。”半身像说。

 

“雕塑先生!”彼得惊喜地说,“路上这么久你都没说话!我还以为……”

 

“你吓傻了吗宝贝?”半身像反问道,“我们不是立刻就到这里了吗?”

 

听到这句话彼得完全喘不过气了。这不是因为害怕,这不是因为害怕。他默念着,决定不再探究这件诡异的事。彼得深呼吸了几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,赶跑那些怯弱的情绪。

 

“好吧,让我们看看这里都有什么。”彼得注意到角落有一幅正面朝里的画,“瞧,还留了一幅。”

 

他小心地把半身像放在地上,扶着画框慢慢地转过来。彼得吹了吹上面积的厚灰,是一幅森林小屋的写实画。

 

“不错的画。”彼得笑了笑,脸上挤出一个小梨涡,他俯身抱起半身像,沿着像果冻般浮出来的走廊继续往前。

 

半身像的脸朝着后方的空房间。那实际上是一幅骇人的画,森林小屋的下半幅图是一个被血液和无数尸体填满的土坑。

 

而彼得看不到这些。

 

 

06

 

彼得搞不懂自己是怎么走到雪地里来的,就好像他稍一走神,世界就会翻天地覆地改变。风雪中摇晃着走来一个浑身绷带的人,他受了很严重的伤,裸露的皮肤都是可怖的创口和疤痕。他举着枪,另一只手握着一把斧头。

 

“他会伤害我,是不是?”彼得问,脚下走得越来越快,“要是我在这里被杀了,就彻底死了,是不是?”

 

“扔下我,小甜心,你会跑得更快一点。”半身像说。

 

“不。”彼得说,接下来的一秒,蜘蛛感应令他快速地反应过来向左边躲避,那把斧头凿进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。

 

“我们该收着那把斧头,避免他再砍我们。”半身像提议。

 

“对啊,你说得是,但是我没有多余的手了。”彼得双手抱着他快速地闪避着,感谢他在这里仍然敏捷的身体。

 

“砰!”子弹穿过了彼得的小腿肚。鲜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,渗入了雪地。剧烈的疼痛使彼得忍不住呼喊了一声,但他不敢停留,拖着受伤的左腿边跑边跳地往前移动。

 

“我居然有痛觉,这真不正常。”彼得再次躲过飞过来的斧头,声音都变了调,“我们像在拍闪灵!”

 

“走那儿!”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木屋的时候,半身像说。

 

“那我们就会无处可逃,被绷带先生围堵然后杀掉。”彼得受伤的腿打了软,差点摔跤,于是他立刻点头同意,“是啊是啊,我们该进去,我跑不动啦。”

 

男孩进屋后使劲地关上了门。他用力地撕下了自己的袖子——他这才发现身上穿的不再是死侍制服,而是又变回自己最初的那套战衣了。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小腿上的伤。再次抬头时一览无余的小木屋空间变换成了铺着地毯的酒店大堂,头顶上是一盏盏明亮的水晶灯。彼得条件反射地转头看身后,那不再是一道潮湿的小木门,而是一面朱红色的墙。

 

“我习惯了,吓不倒我。”彼得拍拍屁股,抱着半身像站起来,慢慢地往前挪动步子。

 

“A501。”半身像开口。

 

“什么?”

 

“进这个房间。”

 

彼得推开了房门。里面没有人,凝固的血液结在地毯的绒毛上,阳台上的玻璃门大开着,窗帘上都是溅起的血迹。长刀插入了倾斜的床头柜,奇妙地在半空中保持平衡,伸出的抽屉里倒出了药物和大量带血污的纸钞。床底下有一具尸体,准确地说是半具,彼得认出那是死侍的制服。

 

“哦!那是我的腿。”半身像兴奋地说。

 

彼得帮忙搬他过去的时候,灰白的半身像渐渐镀上一层颜色,甚至开始有了肉体的温度,他的石头脖子喀拉喀拉地转动着,手臂调整着与下半身连接的位置……然后渐渐地,变成了死侍。

 

“被拦腰砍断可不太好受,不过别担心,常有的事。”他解释道,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,收长刀入鞘,把地上的纸钞收进一个装尸体的麻袋里,抽紧口子,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,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。他习惯性地做着记忆里的动作,但眼前的男孩显然不是记忆的一部分。

 

他就站在旁边,手指微微发颤,但他是个勇敢的男孩,没有被这些吓退。死侍缓慢地上移着视线打量他,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里盛满了泪水。不是畏惧和惊骇,也不是恶心——实际上死侍本就习惯被嫌恶的眼神看着了。

 

但那是一种很温和的哀怜和悲伤,柔软得毫无攻击性,像是他真正地感受到了同等程度的痛苦。

 

“你哭什么呢,小甜心?”他伸手去抚摸他的脸,透明的液体沾湿了他的皮质手套。

 

彼得摇了摇头,拉下他的手握了握,说:“你好,死侍先生。”

 

“你可以叫我韦德。”

 

 

07

 

他们走出去时走廊已经消失了,电梯的轿厢紧密地连接着房门,洁白的灯光从不同角度照下来,可以媲美舞台上的打光效果。

 

“猜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啦。”彼得踏了一步,韦德离他很近,髋部几乎全部贴在他后腰上了,“韦德,你可以不用站这么近的。”

 

“我得保证我们时刻在一起,对吧,谁知道你走进去之后电梯门会不会突然关上,总是有一些惊悚片的故事是发生在电梯里的。你知道吗?我建议我们抱着进去……”

 

彼得果断地拽住他的手臂拉进电梯,门在眼前慢慢关上了,他得意地说:“看吧?什么也没发生。”

 

“这种话还是不说为妙。”他环着双臂倚靠在边上,开始大声抱怨着关于他的下半身的话题,彼得没有理他。

 

 

电梯门再次打开时,首先是火。

 

极高的温度蒸得脑袋发晕。橙红色的火焰和呛人的烟雾迅速填满整个空间,被烧断的重物接二连三地砸下来,火星烧穿了彼得手臂上的布料。韦德立刻抓起彼得就好像他是一个没有重量的玩偶,他的行动似乎不受干扰,火舌烧掉了他的半个面罩,彼得看到他满是疤痕的侧脸。

 

“我现在要把你扔出去了。”韦德捞着他的腰,站在房屋二楼已经碎掉的落地窗前,“祝你好运,小甜心。”

 

“等等!韦德……”彼得被抛到空中时速度变慢了,他像一片羽毛,或是一个塑料袋,他看着那些火将韦德身上的衣物全部烧毁,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橙色火光中的黑色人影,直到他被完全吞没。

 

然后彼得掉进了水里。他扒拉着类似于玻璃水缸的容器边缘坐起身来,像只落水小狗似的甩了甩头发。

 

这里似乎是一个实验室,许多人身上都接着数根管子,穿着白大褂的实验者在入口处拿着文件记录数据。彼得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看到,但是按照之前的经验,即使这些都是韦德记忆的一部分,它们仍会对意外闯入的彼得进行反应。他小心翼翼地翻身,但这水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还是过于大了。

 

原本站在门口的人正向他走过来。不远处的仪器开始尖锐地滴滴作响。那频率赶得上他的蜘蛛感应了。左侧的人突然从水里窜起来,他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徒手握住来人的脖子,并撕开了他的喉咙。他浑身残破,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。他拖着无数根管子跟举着枪进来的安保人员作战,他们一边害怕地后退着一边疯狂地开枪,那些子弹穿过他破碎的身子而他根本不在乎。

 

不出一分钟他就杀死了所有人。他看起来没有情感和理智,只是单纯地想要撕碎所有活着的人。

 

彼得捂着嘴藏在水里,他屏住呼吸,困难地睁着酸涩的眼睛透过水和玻璃看着这一切。实在憋不下去时,他呼出气的咕噜声引起了注意。

 

该死。彼得在心里骂了一句,只好从水里跳出来奋力地往前跑,这时他才发现脚上的伤已经好透了。他边跑边躲避从后面扔过来的手术刀和管子,力道和速度都很大,只要挨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。彼得险险避开,脸颊上还是被划伤了一道。

 

“拜托拜托,这里一定有能出去的路。应该有的啊……”彼得使劲地敲着那道怎么也不开的门,甚至跳起来跺了跺脚,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向下凹陷的黑洞。

 

“啊!”没想到跺脚这种方法居然管用,彼得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兔子洞里,顺着管道无止境地往下滑,这让他想到了韦德逗他开心做的滑梯隧道。

 

他还没放松几秒钟,一落地就有一根枪管指着他的脑袋,是死侍的制服。他身后是一片荒芜的黑色土地,无数复活的尸体和梦魇气泡般升入空中,地狱般可怖的场景。

 

“嘭!”有人握住枪强硬地转了个方向,子弹打进了他的二头肌,鲜血和红色的制服混在一起,变成了流动状的液体,慢慢从身上滑下来。

 

开枪的那个死侍像一缕烟似的消散在空气里了,而站在他身前的人不断地流血,红色的血液褪去后露出了干净的背肌线条和强壮的臂膀以及……一头金发。

 

“你也是……死侍吗?”彼得小声地问,“韦德?”

 

“如假包换,小天才。”他轻快地说着,没有转身。

 

“你为什么在这里?”

 

“我在弥补错误。”他说,“跟我来。”

 

金色头发的死侍始终没有回头,他走进了黑色的烟雾里。彼得尽快地跟上去,却还是追不上他消失的速度,他再次走进了寂静无光的世界。脚底的触感像是踩着湿润的土壤,空气中的湿度很大,有雨水的味道。

 

“你好?有人吗?”彼得浑身都绷紧了,他一步不停地往前走,默默地记着秒数,虽说时间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,他还是想知道自己走了多久。

 

第六分零三十四秒,他踩到了什么东西。

 

彼得慢慢地蹲下来,肩膀僵硬得几乎不能动弹,他鼓足勇气伸出双手,在一片黑暗中摸了摸。他首先摸到了手指——皮质手套,那或许是死侍的制服。这么想着,他稍微松了一口气。他像个真正的瞎子一样试探性地把眼前的人摸了个遍。面罩,确认。腰带,确认。枪套,确认。靴子,确认。

 

现在彼得基本能肯定这就是韦德。

 

“韦德,醒醒!你能听到我吗?”彼得跪坐在没有温度的死侍身边,他能感受到一些痛觉,从身体的不同部位传来,这证明韦德的身体在进行自我修复,彼得常常能体会到这些痛感,就像是一个信号,“这里好黑,是下过雨吗?你失去意识的时候常常来这儿吗?”

 

没有回答。彼得抛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掉在了地上。

 

“韦德,跟我一起坚持一下,好吗?你现在有危险,是时候醒过来了。”彼得去拉他的手指,空气沉寂了很久,直到彼得再次受不了这么安静的氛围,才开口说,“你知道吗,我累了,我要在你身上睡觉了。”

 

他侧坐到地上,把脑袋贴到韦德的胸膛上,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,就好像把他当成了大型靠枕一样。

 

“韦德,你不说话的时候挺吓人的。”彼得又说,他不安地咬了咬嘴唇,“你醒的时候天会亮起来的,对吧?”

 

还是只有彼得自己在说话,但即使这样也比什么声音都没有要好得多。

 

“这个时候你会做梦吗?会感觉到痛吗?韦德,说真的,我现在能感觉到我们的脚好疼。但是有知觉总是一件好事,对吗?”彼得并不是真的想要韦德一一回答这些问题,他只是想待在这儿跟他说话,这样他醒来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很孤独了。

 

他又静默地躺了一会儿,脑袋垂在韦德的胸膛前。慢慢地,由远至近,他听到了微弱的心跳声。

 

“那是我们的心跳声吗?”彼得眨了眨眼睛,把脑袋贴到靠左的位置,逐渐有力的心脏搏动的节拍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彼得的耳边,他惊喜地充满希望地说,“你要醒了,对吗?”

 

这样的心跳声慢慢地让整个世界共鸣地颤动起来,彼得感受得到他心脏的力量逐渐增强,纯黑色的空间开始变亮,像是拂晓即将来临。

 

“韦德?”他要醒了,但是现在彼得却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,怕惊扰了他。

 

微弱的光线照亮了他们俩周围,死侍的脑袋动了一下,彼得能感觉到心脏跳动稳定的频率和声音,就好像他们俩就坐在那颗坚强的心脏上。彼得探近了一点,手掌轻轻放在他的肩上。

 

“嗨,宝贝。”他的声音还很嘶哑,沉得像是地狱,听起来没有温度。

 

但是彼得可不怕,他纯粹地高兴起来,扑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,现在他们周边的光线已经亮到可以看清楚彼此了。

 

“我说过不能进来,你真不听话,小男孩。”韦德收紧双臂抱住了他,紧得彼得觉得有些发痛,“我做了奇怪的梦。”

 

“我猜那里面一定有我。”彼得偷笑了一下,把脑袋埋进韦德的肩膀。

 

“说你没有讨厌我,宝贝男孩。”

 

“我绝不会,绝不会讨厌你的。”彼得特别强调了否定词,然后被勒得更紧了,他试图稍微推开韦德一点但失败了,便放弃地用双手拥上他的后背,安慰般地轻轻抚摸。

 

“事实上,你的心跳声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的声音了。”

 

接着,他们回到了乐园。

 

 

08

 

那次经历之后,彼得发现自己能轻松地听到和看到一切,他头一次体会到和人共享同一具身体的妙处。他们甚至还一起去看电影,韦德坐在最后一排吃爆米花,彼得小声抱怨让他别吃了,韦德却不理会。之后他们对其中一个情节看法不同从而发生了一点口角,直到前排的女士回头瞪了一眼自言自语的死侍,他们俩才休战。

 

甚至在出了电影院后,他们还在进行幼稚的辩论赛。

 

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韦德没有接到任何雇主的工作,他总是买很多膨化食品回到破旧的住处,边看电视边吃,他瘫在那个满是红酒污渍的单人沙发里不起来。他过去常常因为这种极端的无聊而开枪自杀,他带血的脑浆会直接溅到后面的墙上。

 

但是现在不了。

 

有时韦德会带他走出房子转转,白色的独角兽闪着亮晶晶的光芒,她挥动着翅膀等他们俩坐上去。彼得觉得这一切都奇妙极了,他搂紧韦德的腰,然后他们会穿过那些播放着断续画面的电子屏幕,死侍版蒙娜丽莎的石膏像,还有巨型起司蛋糕中松软的小孔。

 

奇诡的,毫无规律可循的韦德的世界,在彼得看来是那么可爱。他看到了飘在空中的海报上蜘蛛侠一手发射蛛丝,一手捞着死侍的模样,彼得试图抓紧它,但那张薄薄的纸片很快从手中飘走了。

 

“那是我们吗?”彼得快乐地问,声调提得很高,“这是以后会发生的事,对不对?”

 

“嗯……该怎么答呢,小彼得,我不能剧透给你更多了。”谈到这类话题韦德总是不愿意多说,他很快地把话头引到了别的东西上,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。

 

单从他们未来还能认识这一点来说,彼得肯定会离开这儿,然后会回到原来的世界,安然无恙。但他想不通过程,是复仇者们和别的超级英雄一起从灭霸手里救下了他们吗?要怎么做呢?他想不明白。

 

 

真正离开的这一天到得很突然,事实上任何形式的离别都是突然的,没有人总是能准备好。

 

彼得开始意识到是因为他的记忆出现了大幅混乱,像是有人正在强硬地搅散、抽离出原本待在大脑里的记忆,消失的速度太快了,他本能地抓紧了韦德的手,胡乱地眨着眼睛却说不出话,太多信息的流失一时间令他除了恐慌之外什么都感受不到。

 

“你要走了。”韦德很快领会过来,他的声音闷闷的,他身后的那副画像开始打雷下雨。

 

“我不会有这段记忆了……是不是?”彼得难以控制地颤抖着,那些片段飞快地模糊变亮,慢慢隐去,他的鼻腔发酸,“怎么办,我已经开始忘记你了,韦德。”

 

“别担心,宝贝,不会很久的,我们会重新认识,到那时你可能首先会讨厌我,腻烦我……但是,我们一定会相遇的,我保证。”韦德久久地看着浑身飘出纯白色光点,像是小精灵一样的男孩,接着,掀起一半的面罩凑过去吻了吻他薄薄的嘴唇。

 

彼得棕色的头发像深海水母似的浮在空气中,他的眼里含着泪,却坚强地没有流下任何一滴,韦德亲他的时候,他的脸颊变红了,他露出一个惊喜的,羞怯的笑容。但那也终究阻止不了记忆的消散。

 

漂亮的光点缓慢地往上飘,温柔地化开,又轻又软,像是融进了空气里。

 

他的男孩飞回到自己的世界了。

 

 

09

 

彼得醒的时候睡在床的边缘,只差一点就要掉下去,但他仍保持着绝妙的平衡。

 

“彼得——”梅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
 

“马上就来!”彼得很快地应声,他换下睡衣,把战服塞进背包隔层里,并用手小心地按压了一下以免弄乱那叠小组作业的资料。

 

厨房飘出来早餐的香味,彼得跑过去说:“早上好,梅姨!”接着便乖乖坐到椅子上,拖着脸蛋冲她笑。

 

“怎么啦,做了什么好梦?”她把一杯热牛奶放在桌上,有兴趣地看着他的笑脸。

 

“只是感觉好久没见到你啦。”彼得转了转眼珠子,歪着头说,“这么说好像挺奇怪的。”

 

他们轻松地聊了会儿天,彼得看着干净的桌布,透明的玻璃罐头,调味料,和浸在阳光下滴水的花束,感到特别的温暖和亲切。只是眼下他没空探究这些古怪的想法,赶着时间吃完早餐后,就背上书包小跑向车站。

 

初春的暖风软乎乎地拍在脸上,他深呼吸,闻着空气中好闻的植物香气,一跑一跳地蹦在了熟悉的道路上,突然期待起了待会儿和内德的见面。

 





FIN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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